赫尔这家伙本来在宿舍里休息,但不是完全休息。她在想事情。
赫尔虽然知道自己不聪明,但阿妈说过不可以不思考。比如,为什么恶魔附身的事情连续发生那么多次,学院却都没有抓住?学院只是因为不丢面子所以不公开恶魔的事情吗?还有最重要的,恶魔一直吸取这些魔力是为了什么?
在烧烤的时候,艾雅所问的那些问题,赫尔其实并没有完美的答案。恶魔是贪婪的,是遵从本**望的,那为什么学院里这只恶魔能忍受自己的饥饿,只吸取魔力而不吃血肉。只是聪明到因为害怕学院的报复吗?还是说,有人在背后控制着它。
而正想到此处时,有一股波动从外向内戳到了赫尔的心脏。虽然那个波动存在的时间很短,短到就像是错觉一样,但赫尔抓到了这个波动。
赫尔顿时精神起来,思绪迅速从思考中脱离。将一直散乱的白发向后梳成辫,脱去外衣,也脱去内衬。与平日那散漫的居家模样不同,此时的精灵少女穿得一身单薄,手臂腹部和小腿的肌肉都结实可见。
随后赫尔催动心魂,使魔力顺着心脏往全身流去。血液带着魔力流动,魔力也带着血液狂奔。少女的红皮上冒出数条咒纹,咒纹遍布四肢,与血管并行。她的双眼也随之发红,发出了蒙眼布都遮盖不住的异样红光。
【魔化】
夕阳的光辉即将消失,月和星辰即将接管这片天空。
“这天都黑了,艾雅还没有回来啊。”精灵少女那本该清脆的声音,现在也变得低沉。而她说话的那嘴,现在也长出了数颗尖牙。
说完这句,赫尔推开窗户就是向外跳去,这一跳就是一个飞跃。精灵的体能是远超人类,但此时赫尔展现出来的体能,若是精灵看了也要惊讶。
艾雅每日要用许久来回的路,她这只用一会儿就跨越,转眼就到了人多的宿舍区。路过宿舍区的时候,赫尔记得要避开他人。而她避开的方法,就是上房顶。
这一抓一蹦,踩着墙就继续向上,这五层的小高楼,她竟然只花了三个跳跃就翻了过去。房屋上倒是干净,没有人也没有路障。赫尔想着这样好,就在房屋顶上跑。
这一夜,有许多人说自己看到月光下有一个人影出现。
那带有魔力的血液充斥全身,让赫尔的五感比平时更加灵敏。她能听见学院里少年闲谈,森林走兽和空中飞虫,但听见的都只是杂音。而再仔细去听,终于听见有熟悉的声音。
听见的声音是诺娅,诺娅在喊艾雅的名字,她们在找艾雅吗?恶魔出现的波动和艾雅消失同时发生,肯定有关联。
赫尔偷摸跑到了教学楼附近,在远处看见了诺娅和她身边的人。诺娅身边有一个还要矮些的女生,土黄色的魔力和身上许多花里胡哨的魔法道具,看起来有点焦躁的样。另外居然还有个男人,这头少见的冰冷魔力,应该是艾雅认识的那个少爷吧。他怎么也在这里,他也是来找艾雅的吗?
赫尔还在思索,但一丝冰冷突然袭来,触发本能的精灵少女下意识地往一边躲起来。
那丝冰冷是那个男人的视线。这么远他都发现赫尔吗,这可真是可怕。或许是因为赫尔表皮魔化的原因,让自己身上的魔力太显眼了吧。不过看样子,那个男人并不打算针对赫尔,跟着诺娅她们就往别处去了。
赫尔也没心情研究这个少爷,当务之急是找到艾雅,和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恶魔。而且若是必要,赫尔应该在他们之前找到那恶魔和艾雅。
五感增强的赫尔在风中寻找,其他味道闻不出,但肉的香味和恶魔的臭味绝对逃不过她的鼻子。可惜现在的风中只有饭堂里肉的味道,虽然有些许血腥味,但并不像是恶魔的。
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,如果听不见也闻不到,那么剩下的方法只有一个。
魔力汇聚,在赫尔的眼部汇聚,魔眼充了能,那连蒙眼布穿透的红光逐渐透出几道咒文。
多亏这魔眼,世界在赫尔眼中从来都是无尽的魔力流,为了减少消耗,赫尔不得不带上这蒙眼布,减少自己能看见的东西。因为总是看着他人的魔力流,赫尔也习惯了靠魔力来区分人。
总是发光的莉娜,淡如流水的诺娅,那个萨满祭司班深不可测的黑猫老师,贝贝剑那灰白色的死气。当然还有赫尔的好舍友,那个泛着微弱却又倔强的红光的艾雅。
魔化已经加强了魔眼的力量,她现在能看到学院外院近乎所有学生的魔力流,但都看不到艾雅的红光。
若是观看这魔力流还寻不到痕迹,那就说明艾雅被藏了起来,连同恶魔一起藏了起来。
那魔眼中的咒文随着红光透出来,在蒙眼布上都映照出字。
再度强化的魔眼让赫尔的世界再度变化,不止人体内的魔力流,连空气中,物体中的魔力流都变得清晰。世间万物在赫尔的眼中重新变得五彩斑斓,多姿多彩。但她现在要找的不是哪里有魔力,而是哪里没有魔力。
终于,在一处旁道之处,魔力构筑出树木植物的模样,却在一个切口处消失。循着看去便能看到这五彩缤纷的魔力世界里,有一块地区漆黑一片,仿佛被什么东西包裹了起来。
那正是恶魔隐藏自己的结界!
“找到了~”细腻的舌舔舐自己的唇,猎手发现了猎物的快乐出现在赫尔的脸上。
红光与咒文从蒙眼布上消失,一滴血从那魔眼里渗出,作为代价像一颗泪珠从少女的脸上流下。但下一秒,这滴血被瞬间跑动的精灵少女抛弃,散落在夜晚的风中消散。
从恶魔出现的波动开始,出门后到现在找到痕迹,仅仅过去了几分钟的时间,但很显然赫尔还是迟了。
在她即将赶到时,那看不见的结界如镜子破裂,在空中消失。她发现了一个四肢爬行的类人生物,脊背上有个烧灼的伤口。赫尔本该立刻追逐上去,靠魔眼追寻然后抓住那个家伙。但她没有这么做,而是任其带着恶魔的臭味在黑暗的保护下消失。
因为她发现了艾雅。
星空与月在这黑夜的天空,月光洒向地面,照亮了精灵少女和那躺在地上虚弱疲惫的人族少女。
“哟,艾雅,终于找到你了。”
少女勉强扭头,看向赫尔。即使视野模糊,她也看得出眼前的赫尔和平时有些不一样。红皮刻写着纹路,尖牙的嘴发出低沉的声音。穿得更少,也更危险。
艾雅已经没有力气说话,但看见赫尔还是微笑回应,也不知道艾雅现在在想什么。赫尔俯身蹲下,从艾雅手中拿走那个带着骷髅头的匕首,也观察艾雅得伤势。
淤青,骨裂,内脏好像也有点伤到的样子。这都是刚刚那个恶魔干的吗?若说是恶魔的手笔,却像是太轻了。艾雅被同为普通人的家伙殴打了吗?那打到肉身都无力动弹的程度也真是过分。
魔力枯竭,魔力通道被强行撑开,这是艾雅连灵魂都虚弱的原因。元凶倒不用问,赫尔看了眼手里的骷髅头就明白了。骷髅头也看着赫尔,并且一脸不屑,一副那不怪他的样子。
赫尔没有追究,贝贝剑终究是邪物,没把艾雅直接抽成死人已经是很收敛了。而且那怪物受了重伤逃走,看来贝贝剑也算是尽力了。
“伤势很重,但暂时不会恶化,也不致命。”
赫尔做出了判断,同时起身,取出那白铁的长剑将骷髅头装了回去,而那沾染了贝贝剑邪气的匕首顺手就被艾雅放进了玉镯子里。
“呼,还是老夫自己的剑舒服。”而这一回到自己的剑上,贝贝剑就精神了起来,疙瘩疙瘩地动着下巴。
“那我们走吧,那恶魔看着就跑不远,现在追还来得及。”
“走?你不管这小姑娘了?”
“哟,贝贝剑你还关心起来了?知道自己把艾雅抽成这样对不起人家了?”赫尔的语调阴阳怪气,即使声音变得低沉,样貌也变得可怖,但看来她还是那个跳脱的少女。
“怎么可能!”
骷髅头咔吧咔吧地,似乎在撇嘴,很生气地否认赫尔的话。
“没事,还有其他人在找艾雅,让他们来会更好。我的话还是去杀怪比较好。”
赫尔笑着说罢,起身就要离开。可她想抬腿,脚踝就被艾雅的手抓了一下。虽然艾雅虚弱到抓不住,但赫尔还是停了脚步。
“怎么,舍不得我?”
赫尔耍宝,艾雅怒眼一瞪。
“别这样瞪我嘛,你想说什么?哦我想起来了,你放心,我会问那个恶魔你身上诅咒的事情。”
就艾雅身上那个听见鲜血精灵就会严重不适的情况,实在是少见的诅咒。既然今天抓到了恶魔,也确实该问问。但看艾雅的反应,似乎不是在说这个事情。
“不是这个事情?”
赫尔没办法,只能再下蹲,把耳朵贴着艾雅的嘴边。只听艾雅的声音很虚弱,但一字一顿,清晰地说了四个字。
“不,要,杀,人。”
先是一头雾水,再是若有所思,赫尔听着这句话半知半解,但再不走,这恶魔可能真的就逃了,就只能先答应下来。
赫尔起身,提起贝贝剑,然后用力一跳,这尖耳朵就消失在夜空中。而在她离开后,一个红纸包的圆柱从空中落下,带着火花烧断了钱,最终在空中炸开了一束烟花。
那是暴露艾雅位置的信号,看那边诺娅她们发现了那个烟花并过去后,赫尔也放心。并看向远方,顺着那风中淡淡的恶臭味,飞奔而去。
“贝贝剑。”
“嗯?”
“艾雅最后说的那就话是什么意思,看你很不爽的样子。”
“那小姑娘还是太年轻,”贝贝剑很不屑地说“你看到那个手脚并用的怪物了吧,那不是恶魔本体,是一个学生的肉体被恶魔夺去了。”
“学生?难怪那恶魔还长得有点人样。”
“呸,人样?就那黄毛小子也叫人?”
“听起来真复杂,详情以后再说,所以那怪物是那黄毛小子变得咯。”
“哼,恶魔的事情你母女俩比老夫懂,少来问老夫。”
“难怪艾雅让我不要杀人。”
“人?把自己底线都丢了,肉身给了恶魔的家伙,也算人?”
“说算,也可以算,把那恶魔分割出来就行了。”
“娃子!你真要救?老夫等会儿就先下手把那怪物给砍……靠,你敢把老夫收起来……”
赫尔就当没听见贝贝剑的咆哮一样,把这白铁长剑收进玉镯子里去。
说贝贝剑这老爷子,虽然现在是邪物,但人格还是太正道了点,眼里容不得沙子。虽然老爷子的也有道理,既然艾雅说不能杀人,那咱就不能杀人。况且既然这恶魔也不强,那就没必要麻烦贝贝剑,让他老爷子休息休息也好。
而这几个对话的功夫,那恶臭味的源头也被自己给追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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